康方生物明星藥物臨床數據引市場震蕩，董事長回應：市場反應偏離本質 頂級專家認為解讀需更謹慎

每經記者 金喆    每經編輯 楊夏    

4月28日上午的溝通會稍晚了幾分鐘，康方生物（09926.HK，股價87.2港元，市值783億港元）董事長夏瑜說話的時候嗓音略帶沙啞，每說幾句話就會被幾聲克制不住的咳嗽打斷。

“可能這兩天大家很多人都在忙著突擊統計學方面的知識，去年因為我們的臨床數據帶動了行業理解PFS（中位無進展生存期）與HR值（風險比，主要用于生存分析）的關系，今年又進階到OS（總生存期）與α值（假設檢驗中預先設定的顯著性水平）的解讀，但是我希望把大家從這些數據中拉出來。”夏瑜略帶輕松的語氣，試圖安撫投資人對臨床數據的不解。

這場周末預告的溝通會，源于兩日前太平洋彼岸資本市場上的一次劇烈震蕩——上周五（4月25日，美東時間）康方生物依沃西海外合作方Summit Therapeuticst（SMMT，股價23.465美元，市值173億美元）股價大跌36%，當天康方生物披露了雙抗明星產品PD-1/VEGF雙特異性抗體依沃西頭對頭的初步OS數據。

在創新藥領域，每一組臨床數據的公布都如同一場驚心動魄的大考，康方生物和Summit Therapeuticst的股價波動都像是市場在為此前過高的預期買單。

國內肺癌領域頂級專家吳一龍教授表示，這次公布的OS結果，是基于不成熟數據的一次初步分析，其結果只能參考。這是一次應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要求的中期分析，可能不是計劃中的中期分析，結果解讀應更謹慎。

首次公布依沃西與K藥頭對頭OS數據

這是依沃西臨床數據第二次引起康方生物股價異動。2024年5月24日，依沃西獲得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上市成為全球首款獲批上市的PD-1/VEGF雙抗，但同時披露的另一組數據引起康方生物當日盤中一度下跌40%。

這個日子成了夏瑜心里難以磨滅的記憶，在此次溝通會上，她也屢次提到一年前的場景。值得一提的是，后來帶領康方生物“絕地反擊”的正是HARMONi-2研究的臨床結果。

在去年9月舉行的2024世界肺癌大會上，康方生物披露，依沃西組和K藥組的中位無進展生存期（mPFS）分別為11.14個月和5.82個月；PFS HR=0.51（P＜0.0001），依沃西治療組疾病進展/死亡風險降低達49%。

這意味著，依沃西成為全球首個且唯一在3期單藥頭對頭臨床研究中證明療效顯著優于K藥的藥物。今年以來，在“中國創新藥的DeepSeek時刻”、500億美元銷售峰值等多重光環加持下，市場對依沃西的預期推向更高臺階。這些期待都直接體現在康方生物和Summit Therapeuticst的股價上，康方生物連續創新高，4月25日觸及105港元/股，Summit Therapeuticst的走勢更加瘋狂，單周漲幅超過40%。

某種意義上來講，依沃西已經被市場預期在PFS和OS雙項指標上均能戰勝K藥。判斷腫瘤藥療效的金標準是總生存期（OS），4月26日凌晨，康方生物首次披露基于在國內注冊性III期臨床（HARMONi-2研究）的初步總生存期數據：

在39%成熟度時進行的總生存期期中分析（本次分析α分配值僅為0.0001）結果顯示，依沃西單抗對比K藥具有顯著的臨床生存獲益，HR（風險比）=0.777，也就是相比K藥，依沃西單抗能降低22.3%的死亡風險。

4月25日深夜23點30分（北京時間）左右，Summit Therapeuticst股價直接下挫超過20%，最終收盤下跌36.05%。

夏瑜回應：市場的反應有些偏離問題本質

溝通會在4月28日上午10點開始，時長30分鐘。

《每日經濟新聞》注意到，會議比原計劃延后了幾分鐘，稍作鋪墊后，夏瑜開始了一段長達20分鐘的“獨白”。她并沒有急于回應依沃西臨床數據的質疑，而是從依沃西臨床研究設計、解決臨床什么問題開始闡述。

對于此次依沃西OS數據披露后的市場反應，夏瑜覺得市場的反應有些偏離問題本質。她認為OS不是研究的主要終點，并且本次OS的成熟度很低（39%），僅僅為了展現獲益趨勢，重點是依沃西已經基于HARMONi-2臨床的主要終點PFS和次要終點OS趨勢獲得了國家藥監局的批準。

接著，夏瑜聊到了依沃西的臨床設計。她說，K藥單藥有兩個關鍵研究，分別為KEYNOTE-24和KEYNOTE-042，康方生物在2022年做AK112（依沃西）的頭對頭試驗設計時決定開展與KEYNOTE-042同適應證的III期臨床研究。

KEYNOTE-042研究提示，在K藥單藥對比化療一線治療PD-L1表達陽性（TPS≥1%）的局部晚期或轉移性NSCLC研究中，全球納入了1274個患者，最終憑借期中分析OS HR=0.81而獲批上市。

“KN-042是K藥單藥對比化療，我們是依沃西單藥對比K藥，因此，從HR數字來看，我們初步的臨床數據是很不錯的。”夏瑜說，康方和監管機構溝通臨床試驗設計的時候，就非常明確這個試驗的目的，是為了在中國獲批一線非小細胞肺癌的適應證。在這個試驗中，PFS是主要終點，如果需要以OS作為主要終點，入組人數就需要更多。去年5月30日，康方就已經完成了PFS的分析，在7月26日提交了上市申請，但當時并沒有對OS進行期中分析，因為這并不是這一試驗的主要目的。

在夏瑜看來，依沃西的上市，讓中國的患者率先用上全球最優治療方案，這在以前可能從來沒有過。“這個結果不僅對于康方生物來說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對于中國的創新藥產業來說，也是一個重要的突破。”

在溝通會上，夏瑜也說要和大家說幾句心里話——做藥人的理想和目標，就是能開發出讓患者臨床更獲益的新藥。中國創新藥在過去的十多年的發展中遇到了不少挫折和挑戰，但也可以看到越來越多的希望，中國創新藥行業現在已經開始具備國際的創新能力。

現在，康方生物跟中國的其他同行一起在努力加入全球創新藥開發的生態圈，挑戰全球的臨床標準和治療格局。這在十年前是無法想象的。“這個過程中，我們是先行者，也一定會遇到包括科學領域和非科學領域的各種挑戰。這一點我們早有預期，也愿意和大家一起學習，一起成長。依沃西的成長之路，其實就是我們康方生物的成長之路。”夏瑜如此說道。

頂級肺癌專家吳一龍：此次OS結果只能參考，解讀應更謹慎

從股價上看，夏瑜的“心里話”把一些投資人“拉了回來”。與開會前比，康方生物跌幅有所收窄，但仍超過10%。

2024年世界肺癌大會上，廣東省人民醫院首席專家、廣東省肺癌研究所名譽所長吳一龍教授也在現場對這款創新藥給出了“掌聲”。他當時點評道，HARMONi-2“雷聲大雨點也大”，確實是驚艷的結果。不管是鱗癌還是腺癌，減緩疾病進展的優勢都非常明顯。當然，總體治療相關的毒性也翻了一倍，好在導致治療中斷或死亡的病例幾乎沒有。對于免疫治療而言，總生存期還是非常重要的點，仍然需要等待這一結果的出現。總而言之，依沃西終于邁出關鍵的一步，期待更長的隨訪結果出現。

4月28日，吳一龍教授在微信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這次公布的OS結果，是基于不成熟數據的一次初步分析，其結果只能參考。

“這是一次應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的要求的中期分析，可能不是計劃中的中期分析，結果解讀應更謹慎。”吳一龍教授表示，從統計學角度，這次中期分析是沒有統計學上的意義的，但如果是額外增加的分析，就要看看這一次額外分析的預設標準如何了；從臨床意義看，這是一次初步的分析，只能提示趨勢，決定性結果應該在最后的分析。

吳一龍教授認為，在當前階段，數據成熟度不夠，且統計學層面存在欠缺的情況下，就認為這項研究“具有顯著的臨床生存獲益，降低死亡風險22.3%”，“為一線NSCLC治療提供了全新、更高效、安全的去化療方案”，這種提法有點太心急了。但不可否認，依沃西為肺癌患者提供了一種新的選擇。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了解到，在醫學研究領域，數據的成熟度至關重要，不成熟的數據可能存在偏差，無法精準反映藥物或治療方案的真實效果。而統計學是確保研究結果可靠性和科學性的關鍵工具，是指通過對臨床試驗中收集的數據進行統計學分析，得出的結果并非是由于偶然因素或隨機誤差所導致，而是能夠真實反映出研究因素與研究結果之間存在著有意義的關聯或差異。

對于OS完整數據的進一步觀察，夏瑜也表示，康方生物在依沃西的開發上是一步一步、循序漸進的，依沃西在中國獲批是基于HARMONi-2的研究，在美國獲批是基于Summit Therapeuticst開展的HARMONi-7研究。

記者注意到，HARMONi-7是用于評估依沃西單藥對照帕博利珠單藥在一線治療PD-L1高表達（PD-L1 TPS>50%）轉移性NSCLC的全球多中心III期臨床試驗。

夏瑜表示，這個臨床研究必須符合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的監管要求，比如要在OS統計學顯著獲益，因此他們的研究設計接近800位病人。公司對于Summit Therapeuticst在HARMONi-7研究取得成功很有信心。

封面圖片來源：康方生物官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