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資本辦醫“先行者”溫州調查：過半醫院民營 部分機構謀劃未來上市

每經編輯 每經記者 徐超 發自溫州    

每經記者 徐超 發自溫州

發達的民間資本，讓溫州受到太多的關注。而這一次受到關注的，則是溫州的醫院。

十八屆三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提出，鼓勵社會辦醫，優先支持舉辦非營利性醫療機構。允許醫師多點執業，允許民辦醫療機構納入醫保定點范圍。這意味著，社會辦醫的一大障礙將被清除，民營醫院或將真正進入快速發展期。

同時，記者注意到，由新加坡百匯醫療集團管理經營、國資和社會資本共同出資組建的綜合性醫院——上海國際醫學中心，即將在位于浦東新區上海國際醫學園區開業，這被視為國內醫療改革的一塊試驗田。此外，另一個定位為國際醫療的產業園——位于虹橋商務區的的上海新虹橋國際醫學中心，也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建當中，若干國際醫療機構將投資進駐。

但國內民辦醫療機構發展領域的老大，卻是溫州這座蜚聲海內外的城市。2012年9月14日，國務院醫改辦批準溫州成為全國首個社會力量辦醫試點城市。

11月下旬，《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溫州采訪了解到，國內民辦醫療機構的多個“唯一”和“第一”均在溫州，溫州民營醫療機構的發展歷史和規模讓人震驚。這些民營醫院和溫州更緊密的聯系在于，資本或者首筆投資，都來自溫州本地。

發展：“唯一”和“第一”/

溫州民營醫院歷史悠久，根據溫州市衛生局提供的資料，早在1989年，溫州華僑骨傷科醫院建成營運，這是新中國第一家民辦醫院，至今還在營業，連鎖遍布瑞安、德清等地。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從溫州市衛生局2013年8月21日的工作報告中看到，截至2013年6月30日，溫州登記民辦醫療機構1641家（含醫院、門診部、個體診所），其中民辦醫院66家（綜合性醫院15家、專科醫院51家，登記營利性醫院58家，登記非營利性醫院8家），占全市醫院總數的59.46%。

看一家醫院規模的大小，標準就是床位數的多少。根據溫州市衛生局2012年的統計，溫州民辦醫院核定床位4065張，占全市總床位數的15.46%。業務收入8.55億元，占全市醫院總業務收入的6.53%；診療人次為176.62萬人次，占7.08%；住院人數為7.51萬人，占10.92%。專科包括了精神科、婦產科、燒傷整形科、傷骨科、手足外科、眼科、口腔科等。

對溫州的民營醫院來說，有太多的全國“唯一”和“第一”。

創建于1998年的溫州康寧醫院是全國第一家“三級甲等”精神病專科民營醫院，是全國第一家獲國家臨床重點專科的民營醫院 （獲衛生部500萬元建設資金支持）。位于溫州市區的總部開放床位有1100余張，2012年門診量12萬人次，出入院病人8700人次。除溫州市區外，康寧醫院還在蒼南、平陽、永嘉、樂清、青田開有連鎖，臨海、北京、杭州、南昌和成都的連鎖正在籌建中。

康寧醫院還是浙江臨床執業醫生規范化培訓基地，是溫州醫科大學、溫州大學教學基地，以及齊齊哈爾醫學院和安徽蚌埠醫學院教學醫院 。院 長管偉立告 訴 記者，全國共有10家精神病專科醫院被列入國家臨床重點專科，康寧醫院是浙江唯一入選的，也是10家醫院中唯一一家民營醫院。

創立于1993年的溫州和平整形醫院，是全國第一家民營整形專科醫院，全國第一個開展顯微外科吻合血管斷耳再植術的醫院。院長薛志輝告訴記者，作為整形外科醫生學習藍本的《整形外科學》教材，和平醫院是全國唯一參與編寫的民營醫院。

此外，溫州手足外科醫院實施了全國首例一指多用急診多手指再造術，保持著世界年齡最小（5個月）嬰兒手指末節斷指再植的記錄。

原因：“歷史”和“資本”/

為什么是溫州？溫州是一座三線城市，卻是國內民辦醫院發展最早且發展現狀最好的。此外，溫州還得到作為國家社會資本

辦醫改革試點城市的資格。

“不光民間辦醫歷史悠久，民間資本充裕很關鍵。”溫州市衛生局社醫辦副主任潘江波給出了一個答案。此外，管偉立的一句話也概括了溫州人的性格：“哪里有市場，哪里就有溫州人。”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得到的一份溫州市政府于2012年4月5日印發的 《溫州市人民政府關于要求轉報衛生部將溫州列入全國社會資本辦醫試點城市的請示》的文件，該文件系統全面地闡述了溫州民間資本辦醫的狀況，以及溫州搞試點的優勢所在。

除了起步早、政府支持、具備改革土壤外，還特別提到“溫州具有充裕的民間資本”。文件中稱，溫州作為市場經濟的發祥地，具有強烈的市場意識，各個投資領域早已向民間開放。2006年以來（溫州）在全國各地投資額累計超過3000億元，現在溫州有6000多億元的民間資本，正在尋找合適的投資渠道。這些充裕的民間資本為社會辦醫奠定了堅實的經濟基礎。

溫州華僑骨傷科醫院院長王永達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他1985年回國辦醫，整個醫院是他個人投資115萬元創建。而康寧醫院是管偉立1994年籌建，最后3個股東于1998年投資2800萬元創建。

溫州市政府還出臺政策，對民營醫院引進的高層次人才，在住房安置補助、子女就學、政府特殊津貼、科研經費等方面，享受人才引進優惠政策。

溫州還開放投融資體制改革，對多種形式合作辦醫，民資與公辦醫院享受同等稅收待遇、免征營業稅等。

模式：“下海”到“上市”/

記者發現，民營醫院的投資者多為科班出身，因為“不安分”選擇了創業，經過艱難困苦不少人最后獲得了成功。他們的經歷就是溫州社會資本辦醫的真實寫照。

管偉立向記者說起自己的過去，他原本是精神科醫生，1993年從公立醫院辭職，1994年開始籌建康寧醫院。雖然醫院在1998年創建后，因為高投入和高標準，業績增長很快，但是另外兩個投資人還是選擇了退出。

“業績增長意味著醫院要擴張，擴張則意味著要繼續投入。”管偉立說，賺來的錢還沒進口袋，又要再追加投入進去，投資醫院不可能短期獲得回報。而且2000年~2009年，民營醫院作為營利性醫院還得交營業稅，又增加了負擔。

薛志輝原來是某醫院燒傷整形科的醫生，當時他注意到，燒傷整形就醫溫州人都往上海跑，溫州基本上是一片處女地。于是，不甘心按部就班工作的薛志輝，靠自己的2萬元積蓄和借來的3萬元，選擇“下海”。

因為沒有自己的物業，醫療場地只能靠租。薛志輝稱，因為租期或者其他原因，前后搬遷了5次，最短的一次是租用了一個倒閉的溫州皮鞋廠廠房，租金、裝修花了幾十萬元，結果才營業了8個月，就因為廠房要另派他用，又被趕走。“那段時間，白天老板，晚上（睡）地板。”薛志輝說。

年逾70的王永達說起自己親手創辦的華僑骨傷科醫院，當初本著報效家鄉的想法，離開法國回國投資，實際上醫院1985年就批了，但當時因為一些特殊原因，空耗了4年才開張。

“如果換做公立醫院，這些問題都不存在了。”這是這些“過來人”一致的感受。

而現在，溫州將誕生首家上市民營醫院。管偉立告訴記者，溫州康寧醫院準備在2015年6月整體上市，現在鼎輝和德福兩家風投已經進入。“康寧醫院的終極目標是成為‘中國精神科航母’。”管偉立說。

矛盾：“公益”和“逐利”/

如今，溫州的民營醫院正快速發展和壯大，但一些橫亙在發展道路上的問題，依然難以回避。

潘江波告訴記者，溫州民營醫院的發展，外部的局限性顯而易見。“醫療衛生是公益性行業，但資本的本質又是逐利性，這個問題無法回避。”潘江波說，民營醫院一切只能靠自己，但資金畢竟是有限度的。

管偉立則認為，公立醫院沒有發展動力的原因是體制，看病難成為一個大難題。基礎醫療這一塊今后應該歸公立醫院，解決大眾普遍的看病問題。薛志輝也提到，公立醫院只能發展基本醫療服務。

溫州市委書記陳一新也在最近的一次調研中提到，溫州要鼓勵引進高端醫療資源，拉長醫療事業產業鏈。

此外，記者采訪的幾家醫院都提到了誠信問題。管偉立特別指出，一部分人搞醫療欺詐，影響了整個民辦醫療機構行業。有市民也表示，一般情況下就醫還是會選擇公立醫院多一點，一些固有的觀念還是會影響到他們。

潘江波表示，不少民營醫院不靠技術靠廣告，影響了民營醫院的整體聲譽。

在內部問題上，潘江波指出，人才問題是掣肘，大部分醫護人員還是要靠民營醫院自己培養，而這又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這也制約了民營醫院現階段的發展。

管偉立就表示，康寧醫院的醫護人員，基本上都是自己培養，而不是靠挖。薛志輝說，互相挖人只會抬高身價，且擾亂市場。

對民營醫院的發展，潘江波提到，差異化是民營醫院立足的根本。“民營醫院布局的都是公立醫院沒有的、薄弱的或者不重視的科室。”

《溫州衛生事業發展“十二五”規劃》提出的目標，則預示著民營醫院在溫州還大有所為。該《規劃》明確提出，到2015年，溫州民辦醫院至少新建床位8000張，達到全市總床位數25%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