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茅臺為何“失寵”

⊙記者 高山

白酒業正遭遇“寒冬”。曾被投資者貼上價值投資標簽的貴州茅臺，亦無法幸免。基金大肆拋售，股價逼近腰斬。“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茅臺”不再是市場的“大眾情人”。

在本輪行業調整中，白酒的利潤泡沫被擠破。那么，當價格回歸理性，行業的平衡點是否還在？作為白酒板塊的領頭羊，承載了許多機構投資者情感的“貴州茅臺”又會怎樣發展？帶著這些疑問，上證報記者來到了茅臺鎮，“品嘗”了一回深秋的茅臺。

　知名的酒街

仁懷，一個位于貴州省西北部、距離省會約200公里的城市，位置偏僻，毫不起眼，卻因“酒”聞名中外。“離開仁懷市，便產不出茅臺酒”的說法，令仁懷一直擁有國酒之都的稱號。

10月中旬，伴隨著涼爽的秋風，記者開始了此次探訪之旅。高速公路在群山環抱中起起伏伏，燈火通明的隧道一路相伴。歷經3小時的車程，記者達到了“國酒的故鄉”——茅臺鎮。

從山口拐進茅臺鎮，一陣陣淡淡的酒香撲面而來，道路兩旁酒坊店鋪林立。也許是工作日的原因，這條當地著名的“白酒一條街”稍顯冷清。到了中午，一些酒坊才開門營業。受益于茅臺酒廠的“天時地利人和”，酒坊商鋪紛紛掛出“茅臺鎮醇釀”、“茅臺鎮散酒”、“茅臺醬香陳酒”的招牌。

由于沾上“茅臺”二字，“白酒一條街”中售賣的散酒要比仁懷街區的價格稍高。另外，常常有外地游客誤認為茅臺鎮散酒是茅臺酒廠生產的衍生品，因而詢問：“老板，這酒與茅臺酒是什么關系？”

“出自一個地方。”老板答道。

老板并沒有騙人，“白酒一條街”售賣的酒的確和茅臺酒出自一個地方，即茅臺鎮，不過并非茅臺酒廠。

“酒的品質如何？”記者問。

“非常不錯，茅臺鎮的酒不會差，你看茅臺（指53度飛天茅臺酒）就知道了。”老板回答道。

據記者了解，該商鋪賣的白酒一斤從幾十元到幾百元不等，均用厚實的陶瓷酒缸裝著。

據老板介紹，今年茅臺鎮酒街整體不算熱鬧。 “三公政策”出臺前，大量經銷商、政府機構、國企等前往茅臺酒廠拉酒，人流量較大，也會帶動酒街商鋪的生意。

“就如前來拉酒的司機，他們不會買上千元一瓶的茅臺酒喝，便成了我店里的常客。在酒街，一千元可以買十來斤白酒。”老板繼續補充道。

“我們平時也不會特意去酒街買酒，仁懷街頭就能買到。只有在陪同客人去茅臺酒廠參觀時，我們才會順便捎上一點。不過，今年來，我只去過酒廠兩次。”某銀行仁懷支行行政人員告訴記者，“前幾年，一年去八九次肯定逃不掉，特別是每年的7、8月，有時一個月就往那兒跑兩次。”

記者向當地人了解到，在貴陽到仁懷的高速公路全面開通前，兩地的單程車時需7個小時左右。不過，仁懷背靠歷史名城遵義，受益于旅游資源刺激，一般情況下，對白酒有興趣的人士在游覽完遵義后，都有意愿前往茅臺酒廠參觀。

平靜的酒廠

車子進入茅臺鎮后，再向前行是“白酒一條街”，左拐下坡，則是茅臺酒廠所在地。或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道理，茅臺酒廠的位置較偏僻，車子下坡后還需再前行5至10分鐘才到。

前往酒廠的路途中，需經過“茅園賓館”。雖然這家賓館不怎么起眼，但它的人氣絕不亞于五星級酒店。只要是前去茅臺酒廠參觀或買酒的客人，都會到此停留。

當日中午，記者看到，賓館外面的大壩停滿了車，不斷有人進出賓館。賓館的整體陳設并不豪華，但干凈舒適。記者從一位酒廠負責人的司機那兒了解到，當日是貴州茅臺酒廠集團舉辦會議。

如果沒有貴州茅臺酒廠集團會議，平日里該賓館也會這般熱鬧嗎？答案是否定的。“不過，在今年以前，這里平日里也會這般熱鬧”。

據茅臺酒廠一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在相關政策未出臺前，“茅園賓館”時常一房難求。特別是在國慶或春節前，需提前預訂才能入住。但今年這種火爆的現象沒有出現。而一個有趣的現象是，金融投資客為今年的“茅園賓館”貢獻了不少人氣。

“從今年春節到現在，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打電話給酒廠，稱要前來調研，國內國外的機構都有。”該工作人員進一步向記者表示。

離開“茅園賓館”，走進茅臺酒廠有兩條路徑，一是游覽從漢、唐、宋、元、明、清至現代的國酒文化館，另一條是參觀生產車間、酒庫、包裝車間、辦公大樓。記者選擇了后者。

10月，正好是茅臺酒釀下沙的時節。沙是茅臺鎮醬香酒制作原料高粱的一種說法。由于茅臺鎮正宗醬酒的原料為紅纓子糯高粱，它顆粒小，飽滿，呈醬紅色，看起來像沙子一樣，所以當地人稱其為“沙”。下“沙”是醬香型白酒第一次投料。

據工作人員介紹，沙的第一步是“潤沙”，即用100攝氏度左右的開水清洗幾遍，一方面洗去渣滓，另一方面是讓高粱吸水。然后將高粱上甑蒸煮約兩小時，再散在地上攤晾。通過玻璃窗，記者看到敞亮的廠房內，工人們赤腳上陣，正用鏟子不停地翻動著攤晾的沙子。而在工人身后不遠處，有幾個兩米多高的圓錐堆。

“這些是什么？”記者指著圓錐堆問道。

“高粱加入酒曲攪拌后需要堆積發酵，而旁邊的窖坑就是第一次發酵完成后，酒糟進行封存的地方。”工作人員告訴記者。

離開生產車間，記者來到了酒庫和包裝車間。酒庫里，陳釀在高大的陶壇中安靜地發生著一系列的化學及物理變化。而在智能化的包裝車間內，一瓶瓶茅臺酒正有序地封蓋打包成箱。車間外，四五輛大貨車正等候著茅臺出廠。

貴州當地經銷商向記者透露，目前茅臺酒的銷售明顯從賣方市場轉向買方市場，從供不應求轉為供大于求。5年酵期的53度飛天茅臺酒的出廠價為819元，市場售價在1000元左右，15年年份酒的出廠價為3599元，市場售價約為4000元，30年年份酒的出廠價為8888元，目前的市場售價僅在1萬元左右。而這三類酒的市場最高售價曾分別2500元、8000元和3萬元。

“現階段受沖擊最大的是年份酒，原先的價格泡沫被擠破，經銷商利潤大幅下調。同時，整體銷量也不理想，仍有一定比例的庫存。”該經銷商說。

公務群體幾乎不消費茅臺，即使是商務群體對茅臺的消費也有所下降。貴州當地某上市公司相關人員表示，該公司今年的買酒量較去年減少了一半。

“價格下降，從成本上來說，對于我們是好事。不過，我們不會因為價格低了而增加購買數量，買了也送不出去，然而普通的商務宴請用茅臺還是貴了。”該公司人員進一步補充道。

　下滑的業績

順著貨車來時的路向反方向走，便可到達茅臺辦公大樓。雖是午休時間，但一旁建筑機器發出的“轟隆隆”聲，令整個辦公大樓并不安靜。同時，大院中停放地幾十臺轎車也披上了一層細灰。據工作人員介紹，茅臺酒廠要擴建廠房，因而施工隊正在加緊施工作業。

“現在白酒行業不景氣，市場情況供大于求，你們為何還要擴建廠房？”記者問。

“這是管理層的意見。”工作人員答道。

今年以來，貴州茅臺遭遇大幅回調，雖然市場對茅臺后市有著各種解讀，但管理層始終未對此作出公開說明。

一位茅臺高層也私下坦言，對于一味唱多茅臺的投資者而言，或許太過理想主義，白酒行業走得很艱難。

據最新出爐的三季報顯示，截至10月29日，10家白酒上市公司今年前三季度實現公司營業總收入為727.22億元，同比下降9.76%，利潤總額為271.17億元，同比下降8.14%。白酒行業的慘淡，令白酒板塊從年初至今市值蒸發逾2000億元。

貴州茅臺業績表現相對較好，前三季度實現營業收入219.4億元，較去年同期增長10.06%，實現歸屬于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110.7億元，較去年同期增長6.24%。不過，一向被視為茅臺業績蓄水池的預收賬款卻繼續下滑。

由于經銷商預付的貨款減少，截至今年9月底，茅臺預收賬款為19.4億元，較年初下降61.85%。該數據在半年報為8.35億元，較年初下滑了83.6%。

市場分析人士稱，預收賬款的增減暗示著白酒企業的前景。若預收賬款大幅下降，則預示著經銷商對下階段的銷售看淡。

看淡茅臺的不僅是經銷商，還包括了機構投資者。據72家已經披露的基金公司三季報顯示，貴州茅臺雖然仍為基金三季度第一大減持重倉股，相比二季度，143只基金抽身離開茅臺。同時，茅臺前十大股東中的公募基金持股比例由中報的11%，下降至1%。

　入冬的行業

從上市第一天34.51元的開盤價，到此后三年小幅震蕩波動，再到后來的企穩、加速上漲，茅臺在很長時間里成為A股市場中的“第一高價股”。

（貴州茅臺A股走勢圖 從259到131）

但行業的生命周期是不容忽視的。現階段，白酒行業“入冬”已成共識，貴州茅臺的沉重轉身給資本市場砸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茅臺”不再是市場的“大眾情人”。

受“三公消費”政策的影響，白酒股全線走跌。從“兩節”（國慶中秋）零售市場數據看，“旺季不旺”特征明顯，節后高檔白酒批零價格有下行壓力，行業繼續探底，特別是具有行業標桿意義的高檔酒銷量出現顯著下滑。

中歐基金表示，白酒年內恐難有趨勢性投資機會，近期秋季糖酒會與會的經銷商及白酒企業人數比往年大幅減少，參會的機構投資者在10至15家，可見產業界及資本市場對白酒業的熱情及預期均已下降，白酒行業景氣度繼續下行。

長城消費增值基金經理劉穎芳也稱，目前已經是一線白酒業績最差的階段，白酒企業普遍感受到行業的寒意。要判斷白酒走出低谷的時點很難，只能說白酒目前仍處于低谷階段。高端白酒長期來看，需要有足夠的商務和個人消費來替代公務消費的缺失，這些需要消費習慣的改變和新的消費渠道的培育。

“白酒行業仍處在初冬，離春天到來還要有兩三年。產能的消化值得長期跟蹤了解，目前市場供大于求。另外，經銷商的庫存積壓較多，其價格和出廠價倒掛，這個現象消失之前，看不到春天的痕跡。”盈信投資合伙人張峰表示。

記者通過調查了解到，白酒行業雖已入冬，但行業最寒冷的時期仍未到來。除非外界條件發生改變，比如政策的刺激。不然，中短期內白酒企業難以走出困境。

爭議的估值

“再優秀的公司也敵不過行業的整體下滑，再高明的投資也不該逆勢而為。買茅臺躺著賺錢的日子已經過去，茅臺高成長期已不再。”在滬某私募老總表示。

該私募人士繼續補充道，從估值來看，白酒板塊處于歷史低位。加上“三公消費”暫無松動的現象，白酒企業的營銷戰略調整是否能刺激新的需求商待觀察。

深圳某基金經理告訴記者，受業績影響，由于茅臺近期投資機會不大，對倉位無貢獻，配置茅臺是一種浪費。

不過，也有受訪的多數基金經理和私募有不同看法。他們認為，現階段茅臺雖然不是好的投資標的，但也沒那么差勁，過分看多或看空都不可取。

“短期內摒棄茅臺，不等于以后都不會配置。從長期來看，茅臺仍是一家生命力強、品牌價值高、安全邊際高的價值性公司，”深圳某基金經理稱，“相關政策在短期內加速擠掉白酒這幾年瘋狂發展所產生的泡沫，茅臺也無法逃過行業下行周期的大趨勢。但當泡沫去除后，價格回到理性，茅臺會迎來健康的長期發展，只是不會像以前那般高速發展。”

劉穎芳也表示，高端白酒行業是少見的現金流充裕的行業，且擁有高利潤率、品牌壁壘和渠道掌控能力。雖然高端白酒行業受到公務消費縮減的沖擊，但并不會因此而一蹶不振，該行業仍能保持較為充裕的現金流。高端白酒目前已經進入價值低估的區間。

“從行業來說，白酒走出低谷的關鍵在于創新，創新包括對產品的重新定位、互聯網對渠道經銷商的部分替代、營銷方式的轉變。另外，市場需求還應該回到長期的、健康的中產階級消費市場。”張峰坦言。

雖然一些投資機構對茅臺“回暖”仍有預期，但他們稱，由于明年上半年茅臺的預收款和提價的基數效應不在，明年二季度業績或見底。在滬某私募說，“貴州茅臺在經營上還未見底，但在價格上快到了。股價出現的低點或在明年二季度。”

對此，中歐基金也表示，從資本市場表現看，明年一季報前后或是白酒行業一個較好的介入時點。

http://caifu.cnstock.com/fortune/sft_jbsjlb/tbs_cfdj/fdj_lcfx/201311/2796474.htm